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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都:莫言讲故事,诉说个体经验与公共记忆

苦难,人性,理解,宽容,这是莫言昨天演讲的关键词。

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籍作家,将他的演讲标题定为《讲故事的人》。演讲中,莫言再现了自己“讲故事人”的身份,他讲述自己儿时的经历,回忆特殊年代的苦难记忆,还原一代人的生活经验。从苦难年代走出来的他,和我们 一同分享了他母亲的教诲,坦诚地表达对那段岁月及其人的忏悔。

莫言演讲之前,网上出现许多关于他演讲的主题及内容的猜想,有人想到 了莫言所推崇的日本作家川端康成,以及他那篇具有浓郁日本文学和美学审美传统的《我在美丽的日本》。莫言和川端康成是不同时代的人,这决定了他们将讲述不 同的作家故事。在接受采访时莫言提到,“诺贝尔文学奖是颁给我个人的,不是颁给国家的。”似乎意味着他将以一定的方式确定他的演讲姿态———写作者将摆脱 个人荣誉所承载的时代重负,亦将厘清个人与国家、文学成就与国家进步的模糊关系。与此同时,针对自己的关注、争议以及解读,莫言显然并非视而不见,这似乎 也暗示了,他的演讲根据个人的体验与领悟,还原一个讲故事的人的心路历程之余,提示写作者的局限性,将在所难免。

20多年的农村生 活决定了他的文学之路。莫言提到儿时“用耳朵阅读”的经历,尤其是自己与蒲松龄的“相遇”,然而,有着“极强的说话能力和极大的说话欲望”的莫言,告诉我 们,他的文学素养主要来自“高密东北乡”,那里的自然环境,他的家族历史,这些安身立命的场所所构建的现实感,才是他文学的源泉。由此不难理解,莫言在演 讲初始,便饱含深情地怀念自己的母亲,“我站在大地上的诉说,就是对母亲的诉说。”这是他的文学品质,也是他的文学寄托。

在后来的 演讲中,尽管莫言提及,“如果没有30多年来中国社会的巨大发展与进步,如果没有改革开放,也不会有我这样一个作家。”但是,与其说这是将个人成就归结于 时代的恩赐,不如说是在感叹历史的改错归正和自我成全。当莫言连篇累牍诉说儿时的遭遇,他不仅是在还原个人的记忆,也是在回味无数人乃至整个国家所经历的 切肤之痛。这个在“伤痕文学”、“寻根文学”中成长的中国作家,他的优势与他的文学生命力,在于依傍了一段特殊的生活经历,他曾经面对的大千世界,遭遇的 悲欢离合,是其写作的重要动力。

这是作家的写作动力,也是他生活的重要根基。它们绝不只是用于文学领域现实主义式“还原生活”,还 是一种对待历史与苦难的诚实姿态。莫言的作品没有对真相穷追不舍,甚至也鲜有表现弱者的抗争,那些残酷的经历只是指引他发现那些“难用是非善恶准确定性的 朦胧地带”,并由此带来个体的自我忏悔与对他者的宽容。这是他对特殊时代、对人性的感受,也是他作为一个现代说书人的生活方式。

当 莫言在瑞典诉说一段具有中国特色背景的记忆时,他所带来的陌生感是普遍的,以至国内的网民都担忧外国听众难以产生共鸣。事实上,听众的隔膜不仅是个体的感 触,也是当下中国的一个时代印记。生命曾历经的沉沦,由彩色转向灰白,继而被无数人遗忘。因为忘却,今天作家的诉说才显得如此陌生,今天莫言刺激我们回味 苦难,带领我们拷问生命的价值。

作家加缪说,“理解世界,就是迫使世界具有人性,在世界烙下人的印记。”唯有通过记录与言说,让人 走进历史,还原苦难,才能让过去免于遗忘。莫言的演说呈现了一代人经受的考验,它让我们想起一段历史,这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赠与我们的文学之外的礼物,让 我们跟随他的记忆,去聆听和体会母亲的诉说。

南方都市